刘元域先生口述历史(二)

(……续上篇

1975年,刘元域建新村门牌P15号屋子,屋主是陈国情。(受访者提供照片)

同上,休息时间。(受访者提供照片)
做建筑和开芭种植

刘元域说,青少年时期,他没有参与过什么青年活动,只是参与了“猴子活动”,就是去芭里开芭。以前的人砍树开芭,有时是自己开,有时是出钱请别人开,砍了芭之后要烧干净,烧了过后要捡芭,把烧不干净的捡走。

刘元域在士年纳开芭种过胡椒、树胶、可可,现在就是种油棕。他说,种胡椒的时候,几咭地都做不及,要请人来采,不然胡椒果掉在地上就很难拾。那时他们请发展局(*农业发展局)做公司工(*领月薪的工人)的马来女工来采胡椒,按桶计算工钱,每一桶的价钱是4毛左右。如果是请华人,工钱就算日薪,一天3块半。做兼职的马来女工下午来采,一天可以采到3、4桶,有1块多薪水。

他说,采胡椒有请人帮忙,浸胡椒就是自己浸,浸一个礼拜,看到可以洗了就洗。晒干的胡椒他们交给收胡椒的曾永祥杂货店,平时,他家也是固定在曾永祥赊账买货。偶尔去新茂昌、谢全记买东西,就要用现钱。

做芭场一直做到1960多年,刘元域20多岁,开始出来做建筑。他说,最早是父亲做建筑,后来父亲有胃病,退休,二哥就接上去。他开始时是跟着二哥做,不过二哥做了没几年,在丁加奴的一场意外中过世。

他记得以前建筑杂工的薪水是每天6块,中工8块,大工10块。他从杂工做起,什么都做,从6块一直做到10块。那时也没有所谓的师傅认证你什么时候升到中工、大工,都是看你差不多会了就变中工、大工。一般上,做杂工也要做几年。

他说,自己做的建筑工大部分都是在26里一带,没有建过高楼。他建的多数是新村里面的菜园屋,2、3层楼的屋子,因为街上的店屋连在一起,比较少重建。1990年代退休前,他建过街上菜农工会隔壁、两楼半、石屎顶的屋子,屋主是冯金山。

他开玩笑说,退休后,自己就中了“大食懒症”。

刘元域1990年代退休前在街上建的双层屋。

做建筑点滴

回忆以前做建筑,刘元域说,那时的菜园屋没有牙兰(*地契),做建筑也没有正式的图,拿工的人就自己画一张简单的图,然后开工。量方尺,拉线,分出房间,用平水架量平水,全部mark好了,就开柱头位,做地基,扎白铁,下石屎,然后跑柱头,然后跑砖,站门窗。早期屋子是全板,然后改成三尺砖,然后从三尺砖到空心砖,然后到全红砖。屋顶最初用白锌片、沙厘,后来用Humedex、Malex、Ardex各种大瓦。

他说,最早的时候,他们跟33里武吉峇都的林有利五金店拿建筑材料。1967年,沙威的洪仙大帝庙重建,那时候也是33里的林有利标到来做,刘元域和他父亲老板的那帮工人一起去重建洪仙大帝庙,建了几个月。那是洪仙大帝庙的第二次重建,后来的第三次重建(*2008年),则是由另一班人拿来做。

第二次重建后的洪仙大帝庙(翻拍自《柔佛古来加拉巴沙威洪仙大帝庙宇重建纪念特刊》)

他说,他跟父亲的老板那帮工人,在Kulai Skim发展芭里面做过“陷筒”(*客家话ham tong,水泥管),做了几个月。后来也跟着这个老板去丁加奴靠近甘马挽的地方做了几个月,二哥就是在那里工作时意外去世。

在林有利之后,他说,他们跟26里的吴英记买建筑材料。吴英记最早做杂货,后来卖农药、草种,再后来卖建筑材料。吴英记的老店在街上报纸档(*门牌A4的刘祥裕)的隔壁(*门牌A5),栈房(*货仓)在现今万成摩哆对面那里,他们有几兄弟,拿工的人要用什么建筑材料,就开单给吴英记,向他们拿材料。

到了大概1978年,刘元域又开始跟新明发五金店买建筑材料。

1976年的火灾

1976年,26里街上在半夜发生一场火灾,街上的4间木屋被烧毁(*门牌S45-S48)。他记得其中有一间以前曾经是地方议会(*门牌S45),后来地方议会搬到了篮球场的隔壁。火灾当晚,同一条街的人都把家里的东西搬出来,露天放在外面。

刘元域说,他家里收了40多包胡椒,全都搬出来放在外面。据他所知,火灾是因为角头间的屋子引起,那时候那间屋子已经没人住了,可能是白粉仔烧白粉意外造成火灾。过后,古来的王锦昌承包重建这4间店屋,他跟王锦昌割工来做,做到1977年完工。

1976年10月18日《南洋商报》新闻,报道沙威开埠以来第一场大火灾。

街上S45-S48店屋1976年重建,1977年完工。

谈到那时的建筑工作,他说,工作时间也跟现代差不多,朝8晚5,上午10点、下午3点喝茶,下午1点吃午餐。拿工的人要包工人的吃喝,包喝茶点心。当时主要都是男工,做杂工的也会有女工,不过很少。

他打趣说,做建筑,客家人也是叫“做三行”,如果要“做四行”,就连媒人也做。

老家和街上的邻居

刘元域的老家在沙威街上,门牌S69。他说,以前街上每周有pasar malam,很热闹,而最热闹的时候就是洪仙大帝庙做大戏。每年正月十五,洪仙大帝庙祈福时放电影,到12月还福时就做大戏。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做大戏总是会下连夜雨,村里的人走在还没有铺柏油的黄泥路,踏到满身泥。遇上做大戏的时候,女孩子每天都要换两次衣服去看戏。

他说,那时的大戏,早上演一套,下午两、三点一套,晚上一套,戏班是从新加坡请来的老赛桃园。后来请不到新加坡的戏班,就改从大山脚请戏班下来。

以前在刘元域家右手边是一条lorong(*防火巷),他说,以前的屋子都是木屋,街上每4间屋子就会隔着一条防火巷。他的老家在1969年重建,那时政府开始发牙兰给这些lorong,让人在巷子建屋子。他们家就申请了右边的lorong(*现在正在起新建筑的屋地),在那里建起半间的建筑。他们考虑到,如果给别人抢先申请了,别人建屋子时就会拆掉他们屋子加建的部分,所以就自己先放一个名字,向政府提出申请。

他记得那时左边的邻居(*门牌S70,今惠安小食馆)住的是高州人,名叫吴模(*客家话读Ng Mu),是19世纪出生的人,吴模已经很老了,大约在1961、1962年过世,过世时有70多岁。吴模是一个牵猪哥,养着一头用来跟母猪交配的公猪,养猪的人要找公猪跟母猪交配,就会去找吴模。

左2新建店屋以前是防火巷,刘元域的老家现在是倍煌农业肥料店,右手边的惠安小食馆以前是吴模的老家。

刘元域说,吴模的老家原本是在现在的嘉威羽球馆对面那片地,搬进新村后,吴模的公猪还是养在原来的地方。除了用来打种的公猪,吴模的猪寮也养其他猪只。牵猪哥养种猪只是养一头,种猪老了,才换另一头。

他记得吴模70多岁的时候,换了另一头新的公猪,那时候吴模年纪大了,已经拉不住那只乱走的小公猪。吴模就把小公猪装在水桶里,用扁担挑起来,带去跟母猪配种。扁担后端挑小公猪,前端要挂另一个水桶,里面装几粒砖,平衡重量。

他说,配种的过程就是把公猪放进猪寮里,让它跟母猪交配,一次收费可能是5块、10块,牵猪哥是要包母猪受孕的,如果母猪没有受孕,牵猪哥要再牵公猪去补一次。不过多数的情况都是能够一次就完成。

吴模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都已经不在世。刘元域说,吴模的儿子比自己大一岁,以前他们会在一起玩。

至于右边巷子再往右的邻居,则是印度人。他说,那个印度人名叫Raju,在沙威还没有政府电供之前,Raju的工作是在沙威看电房。Raju一家人都会讲客家话,后来开始有政府电,Raju没有看电房了,就拿摩哆回来家里修。

他回忆道,Raju的右边是劳工党党所(*门牌S66,今兴旺菜行),以前晚上在党所里有锣鼓队练习,就是那些出殡时会用到的锣鼓队。

另外,住在他老家对面(*门牌S92)的蒋路是一个会功夫的人,刘元域没有真的看过对方打功夫,只是听老一辈的人这么说。蒋路也帮人医铁打。蒋路家隔壁两间的邻居是韩习,也是会功夫的人。韩习在大街教拳,地点就在洪仙大帝庙右边往下第四间(*门牌S20),那4间火烧店的对面。洪仙大帝庙右边往下第三间,以前是一家教会。

刘元域说,那时候自己年纪还小,有时候晚上会去看10多20岁的人向韩习学拳,他们也练棍、刀、矛、盾。他听父亲刘天范说,韩习20多岁就可以凭功夫在中国的家乡立足,功夫很好。以前很多人会功夫防身,过年舞狮队跟舞狮队碰头,怕打架,也会有会功夫的人带着狮队。他知道新村里的温木也会功夫。

至于相馆,他说在世鸿影室之前,街上还有一间相馆,叫美都,就在4间火烧店的对面第一间,现在洪仙大帝庙信托理事会的位置。那相馆的经营者是福建人,已经忘了叫什么名字,老板的大儿子好像是叫益明。

谈到裁缝,刘元域说,早期的男人都习惯找人做一、两条长裤,因为买来的长裤,腰围合身,长短就不适合,找人做的长裤比较合腰,穿起来也比较好看。那个时候,做一条长裤的价格大约是20多块,包布。他在17、18岁左右找裁缝做人生中的第一条长裤,那是一个住家裁缝,算他17块。

刘元域的家人1970年代在家门前合照,左1是他的二嫂,右1是他的四哥,背景的双层建筑是当时的刘氏公会。(受访者提供照片)

与上图同一背景,刘氏公会在1995年动工重建,建成三层楼钢骨水泥建筑。

(接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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