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妹口述历史(一)

(从去年7月到今年1月,我们采访了旭日饮室的黄玉妹女士三次,记录她的口述历史。)

黄玉妹女士

黄玉妹生肖属龙,生于1952年,今年71岁。她有十三个兄弟姐妹,她排第二,上面有一个比她年长两年,属虎的姐姐,下面有七个妹妹,四个弟弟。她的父亲名黄光套,母亲名陈瑰花,以前他们的老家在曾永祥那排杂货店后面,门牌好像是150号。

她说,父亲和小叔一直是卖猪肉的,杀猪杀了几十年,自己杀,自己卖,他们以前的的档口就在谢全记杂货店的前面。以前那一整条路是巴刹,他们的档口摆着一张大桌,桌上可以放一条猪。那桌子是长期放在那边、没有收的,桌子下面有结砖,下面可以放东西,像报纸、秤。那档口也有遮太阳遮雨的屋顶。

她记得,以前曾永祥的大儿子也是卖猪肉,和她的父亲在同一个地方杀猪。还有曾永祥隔壁的永成号,也是杀猪,卖猪肉的,人们叫他“cheong lok kak”。

黄玉妹说,在父亲杀猪、卖猪肉的时候,自己的年纪还小,还在读小学。那时父亲早上大约四点多、五点就去抓猪,劏猪,然后刨毛、起骨,六点多开始卖,他们家没有生油(食用油),都是吃猪油,自己拿猪油来煎。

她说,那时父亲和小叔卖猪肉,都用咸草来绑,以前没有塑料绳,他们都是买那些绑粽子的咸草绳回来绑肉。有时会用报纸包着肉再绑起来给顾客,有时是直接用咸草绳绑着猪肉。什么部位都可以卖,猪耳、猪鼻、猪头皮,都有人买。

她说,“猪红也很多人买,就像水豆腐那样”,杀猪时拿盆来装猪血,放一点盐进盆里,猪血就结成一块块,变成猪红。

谈到以前怎么处理卖不完的肉,她说,“家里没有冰橱,卖不完的猪肉,就要用多多盐来腌,放进罐子里(是那种会生锈的铁罐)做腌肉,好像做咸鸭那样。”腌好的肉,切了就可以拿来配菜。不过多数时候,他们是当天就把肉吃完,因为那时家里人多,一家大小二三十人,很少说会吃不完。

父亲会帮人医病

黄玉妹说,父亲一直都是从事杀猪,没有什么读到书,不过他会写书法,她记得四维华小有父亲写的字,父亲也会帮人医病,那是他自己看“药书”学的,自己配药,配了叫人去药材店买。如果有人的手脚断,他也会帮人接骨,可能是他杀猪,所以很了解骨骼。

“好像有人下巴掉下来,他也会。”她说,那时候有人的下巴脱臼,去找美光牙科,美光的牙医反而会叫人来找她的父亲,父亲把半个手掌伸进下巴脱臼的人口里,像是挖一下,把下巴提起来,这样就把下巴接回去了。不过他们兄弟姐妹都没有跟父亲学到怎样医病。

她说,父亲有帮人医病,做好事,所以过世的时候走得不辛苦。她听说过,有一些杀猪的人走的时候比较辛苦,要放一把刀、一盆水在身边,才能够顺利往生。

她印象中,属虎的父亲是在2015年过世,母亲过世的年份就不记得了,只记得是在65岁时过世,父母俩都是葬在沙令义山。

帮忙妈妈养猪

黄玉妹说,父亲杀的猪都是他们家自己养的,他们家里有猪寮,就在老家门口,养几十条猪。猪寮四四方方,像一个房间大小,用胡椒园里种胡椒的木来围,用厚厚的板去围。猪寮里的地面有打红毛灰,这样他们帮猪冲凉的水才会流到鱼池。

她说,猪也会生病,如果猪寮的地上咸、肮脏,它的皮肤会起红点,它起红点就在地上磨,所以他们要每天帮猪冲凉,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大大力冲。那时候没有水喉,只能用水井的水,用桶装,用水勺冲,大大力冲。没冲凉猪会很肮脏。

他们家有鱼池,她说,鱼池里面有黑色的草鱼,有鲤鱼,有滑哥,鱼池很大,猪粪流进鱼池,鱼就有食物,会长大。

黄玉妹从小跟着妈妈一起找猪草,7、8岁就帮忙家里养猪。她说,他们用薸(浮萍)、番薯叶、小番薯、“椰枯“(椰渣做的猪食,整片整片浸泡会发胀)做猪菜,用大镬头煮。那镬头很高,她要踩两级楼梯站高煮。煮好了放到冷,以前没有猪料,他们都是要这样煲猪食。

她记得,有一年过年砍猪菜,她曾经砍到左手手指,当时只是拿一块布包起来止血。以前他们止血就是用香烟灰、香灰,还有火炭,烧柴的炭灰。

她说,母亲除了养猪,也种菜,有种韭菜、菜心、长豆等,因为家里养猪,有猪粪作肥料好淋菜,不用去买肥。她读小学就每天去芭场帮忙家人,后来又要割胶,虽然读到小学六年级,“讲是上学,书没有什么读到”。

杀猪的方法

说到以前人杀猪的方法,黄玉妹说,杀猪的人很有力,一个人就可以把猪捉住,一只手从猪的背后抓着猪的左耳,让猪头转向左边仰起,露出喉咙,另一只手就握刀去刺猪的喉咙,它的喉咙管一断就没有气了。她的父亲通常是和叔叔一起杀猪。

她说,有的人用猪笼抓猪,猪进藤作的猪笼都是头先进,尾巴向着笼口,杀猪的人要抓猪出来是就拉着它的尾巴,把它拉出来。不过她的父亲杀的猪都是自己家养在猪寮里的猪,所以不需要再用猪笼。

她又说,父亲也自己动手阉猪,只阉公猪,不阉母猪。公猪40天大就可以阉了,阉猪时,用双脚从后夹住小公猪,让它猪头朝下,后脚抬起,然后拿小刀片去给它割一个口,把核卵(睾丸)拿出来,接着就缝针,最后用镬灰掺一点火酒,涂一下它的伤口。

在她记忆中,她家里没有“还猪福”的传统,因为他们都是劏自己家养的猪,倒是会去洪仙大帝庙祈福和还神。她说,新村里大家都很重视还神,用担条挑两个箩隔,里面装一片猪肉、一只鸡、一条鱼,全部都是煠(客话“sab”)过水的,还有菜粄、桃粄,很讲究的。

黄玉妹的公公(祖父)黄七是做芭的,她说,公公有橡胶园,有胡椒园,芭地在27里、34里,后来27里那片地卖了给新明发五金店。

就她所知,公公那一辈没有人杀猪,是到了父亲那一辈才开始卖猪肉。那时候公公一个家族有二三十人,媳妇、孙辈全部一起住,所以他们也全部都要到芭场帮忙。她从小帮忙家里的各种芭场工作,结婚后也还是回去帮忙家里割胶。

以前的人生活艰苦,总是想着劳动,她说,“有时吃饱饭,家人说,没事做,那去胡椒园采一下胡椒。”

黄玉妹女士仍保留着以前还神时用的箩隔。

黄玉妹女士示范以前她怎么用担条,挑着东西去洪仙宫还神。

月经记忆

黄玉妹说,她17岁才来月经,算是很迟的年纪了。她自己没用过绿豆纸,“那时家里都没什么钱,哪里可能还去买这些?”,绿豆纸是几毛钱就一大张,可以剪很多片,不过以前几毛钱很大,那时人家给红包,里面也只是包4毛。

她说,她是拿家里没再穿的旧裤子来剪成长长一条布,然后再往内折几圈,折到厚厚一片,也不需要再缝,就这样塞进底裤垫住,作为卫生布。以前的衣服、裤子的布料都很厚,只要折几圈就已经很够厚了。

另外,她说,她以前学过车衣,底裤和裤子都是自己车的,她那时车的裤身会比较紧,裤裆也比较贴身,不像现在她穿的那种“安娣裤”松松的,所以卫生布塞在里面也不会跑来跑去。

黄玉妹又说,她每次来月经差不多三四天就完了,通常是第二天量最多,第一天和最后几天量都很少。量少,折一片布就够顶一天了,量多就大概一天需要换三片布。后来没再折卫生布塞,她就改用那种绑的卫生棉,她形容那种卫生棉的样子就像现在大家戴的口罩(四条细绳系着一片长方形布的四端)。

她说,她用普通的布绳来绑卫生棉,就是束抱枕两端所使用的那类布绳。卫生棉和布绳,她都是在沙威大街的永昌洋货店买的,大街下面还有一间卖洋货的黄三兴洋货店也有卖,不过她没去那里买。那时永昌卖的卫生棉有好几个牌子,但她都定定买同一个牌子,至于是什么牌子、包装是什么颜色,她就没印象了。卫生棉的价钱大概是每包块多钱,每包里面有十片。

黄玉妹大概是50岁出就收经了,她说,现在老来有时小便后裤裆会黄黄,所以会用薄薄的卫生棉来垫底裤。虽然有黏一片卫生棉,但她还是会折大便纸垫在卫生棉上面,不然卫生棉没有一下子就湿掉了。大便纸也跟以前折的卫生布一样,不会跑来跑去。


(接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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