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义发东主闲谈26里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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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天现和刘建忠(摄于广义发)

先輩南來

刘天现先生出生于 1928年,今年92岁。他祖籍广东潮州揭西,9岁南来。在他南来之前,父亲已先行南来。他在新加坡上岸,依稀记得南来的船程是7到10天左右。

起初,他的家人在24里种黄梨,之后改为经营杂货生意。他们的招牌“广义发”立于1948年,招牌上写着“一九四八戊子年立”。

二戰回憶

日本占领马来亚时期,刘天现先生10多岁,仍居住在24里。他说,24里的人散居各处,大家都尽量避开有日军走动的地方,所以他没有亲眼目睹过暴力事件。反而是在1948年紧急状态时期,他看过军警用大炮去炸森林里的马共。

回忆24里,他说那里有王源成芭,山上那座洋房以前是学校,山下有两排店,那里就是24里的大街。广义发杂货店 以前在那条大街上。1950年,他们因为紧急状态被重新安置,搬入26里。

遷入新村

一开始他们被安置在洪仙大帝庙那条街(注:现在的Jalan Kelapa Sawit 2),当时那里还没有建庙。他们的门牌是 S24,店屋是他们自己用木板和沙厘钉的。之后他们才被安置到现址(门牌 A10)。

广义发现在主要是卖酒,不过他们以前是经营杂货的。紧急状态时期,米、盐、糖都是属于统制品,人们买米要有米牌。他已经忘了每个人限制买多少,不同时期有不同的限制。他 只记得当时用的度量衡是干冬(gantang),1干冬是6斤。

在紧急状态时期,他们的店没有受到马共的骚扰。刘天现说,马共也知道政府严格管控杂货店。

他又说,刚搬入新村时,周围还没有围上围篱,没多久后就围上了,好像是从29里那里先围,然后才轮到26里。他记得当时新村有两个出入口,一个在Shell油站那里,另一个在十字路口红绿灯的位置。守在出入口的有特警,其中有白人,但数量不多,有马来、印度警察,有华人自卫团成员,也有辜卡兵。不过辜卡兵很少,因为他们多数是进去森林,很少负责守门。

村内老店

刘天现说,新茂昌、永祥、吴英记都是紧急状态时期从24里搬到26里的杂货店。永昌和黄三兴也是从24里搬过来的,他们卖洋货,就是布、衣服、鞋子之类。

他说,广义发左边第一间(注:现在的华安参茸药行)、第二间以前都是杂货店,第三间是萧元寿药材店,第四间是蔡砌经营的杂货店。蔡砌曾经当过新村委员会主席(注:1951年蔡砌是26里新村委员会主席)。吴英记的老板吴彩奖也当过村委会主席。

電流供應

刘天现说,印象中,26里在紧急状态时期就有电供,不过那时不是政府供应的电,而是私人电房的电供。那私人电房就在现今沙威警局的位置。那时候的电供很少,刘天现和其子刘建忠(58岁)说,只有60瓦或100瓦,60 瓦是给住家用,只能装两个灯泡,100 瓦是给店屋用,可以装长灯。

以前他们的杂货店还卖5瓦的灯泡,灯光很弱。他们说,没有钱的人家,是连几块钱也没办法拿出来,就只能用大光灯(火水灯)。以前的人早睡,8、9 点村民全睡了,晚上也不怎么用灯,傍晚大家就在门口聊天,可以说全村的人都认识,现在就不可能了。

刘天现说,他想大概是到了1970年代26里才开始有政府供应的电流。刘建忠说,刚开始有统一电供的时候,电供也很不稳定,他记得那时的新加坡电视节目在下午三点才开始,一到下午三点,有电视的人都开电视,电压不够,比别人迟开电视的人可能就开不了。

井水和自來水

至于水供,刘天现说大概在1960年代开始有自来水,那时也很简单,一般家庭就接两个水龙头,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天井。在那之前,人们的食用水都是用井水,每家每户都有一口水井。

他们记得,以前有人专门帮人挖井,多数人家里挖井都是请人来挖。挖井这工作须要至少两个人,一个人在下面挖泥土,另一个人就在地面把泥土拉上来。挖井的人会在往下挖时在洞的左右挖自己脚可以踩的地方,挖到地下水了,就踩着这些地方爬上来。

以前的井,只有井的上边有井圈,下面是没有井圈的,但井洞里的泥不会崩塌。他们记得26里有几个人专门帮人挖井,但已经不记得他们名字了。

消逝的行業

说到当时的行业,除了帮人挖井的人,还有专门帮人劈柴的人。刘天现说,当时家家户户都是烧柴煮饭,所以需要大量的柴。有时候有的地方翻种胶树,砍下老树,他们就会去跟人买木,然后请人劈成柴。他说,那个时代,男男女女都会用斧头,从小看人劈,不用人教也会,柴不多就自己劈,木很多的时候才请人劈。

刘天现说,还住在24里时,他们家有养猪和种菜,养猪和种菜是分不开的,很多种菜的东西在喂猪时都用得上。他们煮番薯叶、木薯喂猪,也用池塘里的薸喂猪。猪栏里大概养10多头猪,要养一年才能养大。搬入26里后,因为地方小,他们就没有养猪了。

他说,在26里还有养猪的,多数是本来就住在26里的人,而不是在紧急状态时才迁入新村的人。他们的地方比较大,还能养猪。

廟宇故事

关于26里的旧名长安村,刘天现说其实是后来才叫作长安村,那是在洪仙大帝庙已经搬进来新村之后(注:洪仙大帝庙建于1952年)。

他又说,24里的谢圣娘娘庙,其起源是一个河婆妇女把谢圣娘娘从中国带到24里供奉,开始只是一个神位,久了就开始有人去祭拜。

26里的关帝庙则是比较迟建起来的,刘天现说,有一年他当洪仙大帝庙的福首,跟一班人到新加坡去买神像,在那一年的洪仙公神诞时让人来标,其中就有这尊关帝像。后来几个人标到了这尊关帝像,之后他们就建庙供奉。

26里的庙宇公共事务,刘天现一直有参与,他说洪仙大帝庙每年会跌圣杯,选一群人当福首。在这一群福首中再推选出总理、秘书、财政、买办、理事等。福首通常是不连做两任,今年做了明年就不用做。每年的十一月庙宇做诞时跌圣杯选福首,新一任的福首 隔年正月上任。以前的福首全是男性,现在也有女性当福首。

他说,洪仙大帝庙的信托理事会则是每三年换一次,那是要经过提名才可以进入的理事会,跟福首不同。原本信托理事会的成立目的是要管理26里的全部神庙,整合地方资源,但其他神庙不接受这样的安排,所以它就只是洪仙大帝庙的信托理事会(注:信托理事会1976年注册为社团)。

他又说,洪仙大帝庙做诞很热闹,每年都有三天的潮州戏。 为什么是潮州戏呢?据说洪仙大帝是潮州人的神明,一直以来流传下来的传统就是演潮州戏。

刘天现也参与刘氏公会。他说,刘氏公会和刘氏宗祠是同期建的(注:1967 年)。刘氏宗祠每年最重要的活动是冬祭,来自各地的刘氏后裔都会前来参与。

雜貨店生意

刘天现说,以前他们的杂货店收胡椒,也收可可,黑胡椒是连皮胡椒,白胡椒是去皮胡椒。

至于可可,他说要先让可可发酵,做法是把可可切开,挖出里面的种子,要带一点果肉,然后放入木箱中,让种子发酵,然后拿去晒。大约一个星期后,才可以把可可拿去卖。

他说,他们店里卖的药酒,以前陈李济酒曾经是新马家喻户晓的药酒。广义发店门外还保留着当年的广告牌。割胶人喜欢买,像陈李济酒, 割胶的人喝了可以祛风。但现在很少人喝了。以前杂货店里割胶的用品都很好卖,像胶杯(开始是瓷,后来是塑料杯)、鸭脷(注:客家话“ab li”,胶汁流入胶杯的那条管)、胶圈(注:绑着胶树支撑胶杯的圈,有弹簧)、磨刀石(左图)等。虽然东西很好卖,但其实利润很小。

刘建忠说:“曾经有供应商问我们,一天的营业额有多少,我就实话跟他讲。他算了算,对我说,扣除了我们自己的人工、时间,根本是亏本。”不过他们做生意都没有去计算时间成本,只要人有在,就一年到头都开着店。

他说,在他印象中,广义发在他小学时装修过一次,在装修之前已经是两层楼构造。刘建忠生于1961年,在他念小学时,26里新村里已经铺了柏油路。不过当时车比较少,印象中当时最早有车的其中一户人家姓吴。当时的居民做农业的居多,买车主要是为了载东西,也多数是买二手车。

26里的水果

讲到水果,他们说龙珠果这种水果,以前是没有的,是到了近20年才看到。以前26里的水果就是朳仔、沙梨朳、mangali树(注:文定果)、lim kim(红毛荔枝)、红毛榴莲。刘天现说,以前红毛榴莲不值钱,生得满树都是,多到吃不完,人们也不特别喜欢吃。

求學回憶

刘建忠在四维学校念小学,毕业后到宽柔中学继续升学(约莫是在1973、1974年)。当时从四维到宽中去升学的学生不算多。一个六年级班40人,平均每年有3、4个人会到宽中。当时有校车直接来到家门口,从26里载学生到宽中,车程要1个多小时。不过那时车不多,交通很顺畅。

他读到初中二,因为升不了班,就没有继续再读下去,开始在店里帮忙。最早家里卖杂货,后来转卖五金,之后再转卖家庭用品,最后转卖酒类。

沙威的烏節路

他说,1960、1970年代,那是26里生意最好做的时候,那时候的巴刹就在广义发前面的马路旁。“我们的店在中间,从店里走出去,左右全是人,看不到尽头。1970年代,在26里最旺的时候,我有一个朋友对我说‘这里简直就像新加坡的乌节路’。我一直记得他的这句话,后来我问他‘现在呢?现在你觉得像什么?’他只是笑笑没回答。”

他说:“那时候我们做生意有两轮的人潮,早上我们5点多开档,就有一轮去割胶的人潮,傍晚6点多,做工的人回家,又有一轮人潮。以前的人比较穷,没有办法在家里屯积一星期要用的东西,很多东西都是当天需要就当天买。”

節儉的長輩

刘建忠家里有七兄弟姐妹,他排行最小,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他说,祖父母辈,父母辈,都是很节俭的人。“现在的人,不会知道家里有几个鸡蛋吧?我记得我的祖母知道家里有几个蛋,她是算着来吃的。他们就靠省下来的钱,买下一些土地,当时的土地还不那么贵,几百块钱就能买到一依格的地。”

關於公共衛生的一些回憶

刘建忠记得在他小时候,26里有一个挑粪工,小孩叫他 “㧡屎老伯”(kai si,客家话挑屎)。“那时我们还小,不懂事,有时候一群小孩会一起在他背后喊‘㧡屎老伯、㧡屎老伯 ’。他应该不是本地人,可能是福建人或潮州人,生气起来就用我们听不懂的话骂我们,有时也拿粪桶作状好像要用屎泼我们。”

“他用扁担挑粪,挑两桶,前一桶,后一桶。家里后面厕所的粪桶是铁作的,椭圆形桶口,有两个耳朵。老伯用铁钩去钩粪桶的耳朵,把粪桶从厕所拉出来倒。他每天都来,多数是傍晚来,有时也在第二天很早来。”

“有一段时间,他住在洪仙大帝庙戏台后面。当时那边还没有建永久性的戏台。后来我们就有了卫生厕所。我也忘记了具体是在哪一年,应该是在70年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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