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新世代一同创造社区记忆

(2024年4月发表于《当今大马》的文章,点此阅读原文。)

在加拉巴沙威新村经营社区空间,我们经常与不同世代的社区成员接触交流,其中就有社区内的儿童和青少年。他们年龄介于七岁至十五岁之间,居住在新村或新村周边的花园住宅区,就读于华小、国中、私立学校或独中。

社区内的多数家长会让孩子报读新村里的四维华小;也有少数家长认为四维华小师生比例相对高,或家长本身对特定华小有个人感情、母校情结,而选择把孩子送到周边新村更小型的小学,如亚逸文满的万邦华小、士年纳的士年纳华小和新港的新港华小;极少数追求不同类型的教育,且经济条件许可的家长,会把孩子送到古来地区的私立学校。

小学生毕业后,社区内的青少年多数到沙威国中继续升学;也有的学生选择进入独中,首选通常是距离沙威最近的宽柔中学古来分校;也有的青少年选择笨珍培群独中、居銮中华中学或峇株巴辖华仁中学。就读于笨珍培群独中的学生可乘搭校车每天往返沙威与笨珍,而就读于銮中和峇株华中的学生则需要寄宿当地。

据我们观察,沙威的儿童和青少年课余活动,与新山城市地区的同年龄层没有显著差异。许多小学生在课余有补习班、功课班(类似补习班,以辅助学生完成学校课业为主要功能),通常是每个星期进行五天;而在周休二日,他们则可能会被安排上才艺班,如画画、舞蹈、各类乐器、游泳、跆拳道等等。有的小学生既没有补习班、功课班,也没有才艺班,但不全然是因为家长有意识地抵抗社会主流的教育思维,而可能是因为经济上没有能力应付。

中学生方面,不管是就读于国中或独中,多数学生同样是把大量时间投入在校内学习和校外补习。尤其是独中生,住家距离学校远,每天花在通勤上的时间和精神不少,剩余的时间非常有限且零碎,不利于他们参与社区生活,感受乡土。

社区内还有一些青少年在初中阶段就辍学:有的在辍学后一段时间在社区内游荡,然后投入工作;有的则是在辍学后便马上工作。辍学的确切人数究竟有多少,相信政府、学校方面都没有认真去追踪。

如同其他地区,在上学、补习班、功课班、才艺班以外的时间,儿童和青少年大多喜欢使用手机玩游戏、听歌、看视频、刷社交媒体——担心孩子手机成瘾是许多家长的共同焦虑,虽然家长们本身使用手机的时间可能也不比孩子少。

有些儿童和青少年有运动的习惯,在沙威社区,最常见的运动是打篮球、打羽毛球和骑脚踏车;有些儿童和青少年也会定期参与宗教场所如佛学会或基督教会的活动。这些运动社群、宗教社群、才艺班补习班功课班等社群,都或多或少发挥着社会安全网的功能,里头的成员(比如教练、球友、教友、老师、同学、长辈等)可能会在儿童或青少年面对问题时,及时察觉,及时介入,与家长或校方配合,协助当事人处理问题。

对社区缺乏认识

过去几年,在沙威经营社区空间,我们常常想:在现有的条件和约束下,我们还能为这个年龄层的社区成员做些什么?

首先要承认的是,能够做的非常有限。我们只能在前述既有的结构之中,给他们提供一些额外的参考和选项。

我们发现,儿童与青少年普遍上对社区缺乏认识,也缺乏好奇。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缘去观察自己所身处的周边环境,学校课本学习的内容与实际生活严重割裂。比如油棕树,加拉巴沙威(Kelapa Sawit)虽然是以油棕树为地名,社区周边随处可见油棕芭,但他们可能从没有受到鼓励,仔细地去观察一棵油棕树,更不要说去了解油棕芭工人施肥、修叶、采果、收果的过程,即便他们家中长辈可能就是油棕园主,或经营与棕油相关的行业。

因此,我们希望以社区空间作为行动平台,与儿童和青少年一同认识在地,一同感受社区生活的甘苦滋味,也鼓励他们用不同的形式去记录个人经验,在成长的过程中维持与土地的感情。希望他们在未来不管选择留下或迁移,这些社区记忆都能够成为他们文化资源的一部分。

具体实践方面,我们常做的其中一件事,是陪着儿童和青少年行走社区街道小巷,扩大他们的步行范围,并在行走的过程中分享彼此的社区故事。儿童和青少年本来就创意无限,天真直率,好奇心旺盛,只要给予他们尝试的空间、足够的信任和表达的自由,他们往往能够自行发现许多社区内的特殊之处,反过来给予我们许多启发。

在这些经过策划或即兴推动的步行探索活动中,社区故事妈妈“恐龙妈咪”是P320社区空间的长期合作伙伴。跟随恐龙妈咪的一群儿童和青少年,除了与我们一同在新村内漫游,也以沙威新村为中心点,往外延伸去认识周边的兴都教、伊斯兰教宗教场所,认识与新村比邻的马来甘榜,并在行走过程中或活动结束后,通过绘画、文字、手工等方式记录观察所得。

累积不同的社区记忆

社区空间不定期在做的另一件事是举办艺术活动,如艺术家驻村、艺术展,有意识地让儿童和青少年成为这些活动的常客。即使活动的首要对象群不是儿童和青少年,我们也尽量在活动中安插一些适合这个年龄层参与的环节,与他们共享资源。

从2019年至今,我们先后邀请过暗房剧团、插画家王毓雯、插画家冼佩珊、诗人漫画家冼文光、绘本作家蔡沁颖、文化工作者林猷进前来沙威新村驻村或办展。期间,这些艺术工作者也为儿童和青少年开办工作坊、导览展览、分享创作故事等,让孩子们累积不同的社区体验,看到熟悉的新村有各种变化的潜能。

大多数社区儿童和青少年接触艺术创作的机会非常有限,他们对艺术的认知往往受限于学校的美术课或课后的才艺班,即便是来自经济相对优裕家庭的孩子,他们在假期出游时也少有机会接触到不同媒介、不同表现方式的艺术作品。与背景各异的艺术工作者面对面交流,观赏风格各异的作品,能够丰富孩子们对美的认知,培养他们对多元的包容。

至少我们希望是这样。

至于实际上是不是真的能够达到我们所期待的效果?目前仍言之尚早,不宜夸大。或许要等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我们才能知道这些播下的种子是否有结出一些果实,这些社区的经验有没有成为孩子们成长过程中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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