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泗汶先生口述历史

*搜集口述历史,去年10月,采访心田一角经营者刘惠萍的表哥韩泗汶先生。

韩泗汶(受访者提供照片)

韩泗汶祖籍客家河婆揭西河皮塘寨,生于1945年,属狗,今年77岁。他的出生地在振林山,据他所知,在他出生时,父母在“老园”已经有住家,老园就是现在的马来kampung(甘榜斯里巴耶)那里。当时那里没有kampung,那一带是一片大森林。

他说,因为父母在振林山帮人家割树胶,所以住在振林山。韩泗汶是在出生两年后,才和父母搬回老园,也是在那一年,爸爸才带他去做报生,因此他报生纸上的出生年份是1947年。

韩泗汶父亲名韩旭明(1922-1964),母亲名练亚蕉(1924-2021),他说,父亲3岁时跟着祖父母从中国南来,他们是通过卖猪仔的方式进来的,最先落脚吉隆坡,在锡矿厂工作。他听祖母讲过,当时他们需要被锡矿公司绑半年,首半年没有工钱,所有的钱都得还给锡矿公司,至于吃、住则由锡矿公司包完。半年结束后,他们就可以每个月领工资,慢慢有了积蓄。

韩泗汶说,祖父母和父亲后来离开锡矿公司,搬家到过很多地方,有霹雳的丹绒马林、芙蓉的小甘密(Sikamat)、居銮的丰盛港路3英里半、江加埔莱,最后才到26里。他们在每个地方都是务农,养猪种菜。住在江加埔莱那段时期,他们到振林山割树胶。

从老园搬到新村

他说,1947年搬回来老园的时候,那里还没有多少住家,他们一家在那里种胡椒。没多久后,他们又搬家到距离不到半公里的另一间屋子,那屋子是建在彭永材的园地。

在紧急状态时期,政府把老园的居民赶出来,搬入新村。他说,这一次他们搬到警察局对面的屋子(门牌H77),政府给地,也给他们建大水井。大水井直径有6尺,十多家人共用一个水井。政府也给村民建厕所,5、6家共用一间厕所。

他说,此外政府还建灭火亭,隔不远就有一个灭火亭,那只是一个简单的寮子,里面有泵(消防水泵)、一卷带(消防水带)和一个水桶,摆在那边,发生火灾的时候就能泵水上来。

他记得,那时候政府不久、不久还会派人到家里喷“臭水”,说是喷蚊子、蚊虫和蚂蚁,来喷臭水的都不是华人,他们来的时候也没有提前通知,到了就直接进屋喷,喷到满处是水,很臭。

新村屋子的结构

韩泗汶说,第一次在老园搬家,他没什么印象,第二次搬(搬进新村,门牌H77),他大约是4、5岁,长辈提着大包小包走路过去,他也跟着长辈走过去。那个时候政府把人赶到新村里,会给他们一块地,几十片沙厘,让他们用来盖房子。

他说,木材政府没有给,人们得自己去森林砍树,找大大条的木。去森林拿木材都是免费的,只是需要人工去砍、去锯。当时他爸爸、亲戚和邻居都是你帮我,我帮你,一起去砍树、锯木,建屋子也是这样。

他补充说,最开始砍下来的木都是很大条的,之后要搬出来慢慢剖,剖成大大片的木板。这些木板有1呎到1呎半,很粗糙,用来做墙壁。如果是门,就会用比较平滑的木板。

他记得,以前的屋子都很简陋,家里的地面没有水泥,屋子内是黄泥地,屋顶也没有天花板,上面直接就是沙厘。有的人,家门口只是随便拿铁片来盖着。有的人,直接把桌脚钉死在家里一个位置,不能移动,因为不能移动的桌子,在制造时可以粗糙一些,也经济一些。

除了沙厘,他说,当时也有人的屋顶是用亚答或茅草做的。相比起来,用亚答的又比用茅草的高级一些,因为亚答要花钱去买,经济条件过得去的人才会去买,而茅草是去割就有了。一些人在搬入新村时没有拿到政府给的沙厘,他也不知道原因,有可能是因为这些人比较慢搬进新村建屋子。

在新村居住到1981年,韩泗汶再次搬家,搬到霸王村强威杂货店的那一排,先买空地,然后自己建屋子。他说,当时强威杂货店对面有一间橡胶烟房,就是现在已经废置的13间店的那一排。这间橡胶烟房是韩习的家族所经营的。

1989年,韩泗汶再度搬家,搬到现在霸王村的屋子。他说,以前霸王村这片私人地是一整大片的树胶芭,1970多年、1980年左右,树胶芭才被推掉。他们刚搬过来时,那里四周都是空空的,前后没有屋子。

50年代种胡椒

谈到求学经历,韩泗汶说,他是在1954年,9岁才进入小学,那时四维公学的一、二年级有甲、乙和丙三班,他是读二丙。他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二年级那年的运动会,班主任小何老师给他们班想了一个口号“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有二丙考第一”。

韩泗汶在家里排第二,上有1个哥哥,下有3个弟弟,他说,兄弟中只有哥哥、他和大弟是在马来亚出生。1953年,他的父母带着哥哥和大弟回中国,只留下他和祖母、叔叔、姑姑在这里,最小的两个弟弟都是在父母回中国后才出生。

他说,他的父母回去中国后就长居在那里,直到过世。他是由祖母范秀枝(1894-1992)一手带大的。就他所知道,父母亲回去中国是时代的问题,当时马来亚处于紧急法令时期。

他记得,哥哥在回中国之前,也曾在四维公学读过书,只是他那时还没入学。他入学后,每天上学放学都是自己走路来回。一直读到六年级毕业,他就停学,帮家里务农。当时家里务农都是家庭成员在做,祖母、姑姑和叔叔都在做,但人手还是不够,所以他就停学帮忙。

韩泗汶说,他的父母在26里新村,最早期是在老园种胡椒,大约是从1950、1951年开始,老园的地是跟政府申请拿到的。后来搬进新村后,他们还是去老园种胡椒。胡椒种2年半到3年有收成,收成后,他们自己浸胡椒、晒胡椒,之后卖给杂货店。他们都是定定卖给收胡椒的曾永祥商号,因为家里平时的伙食杂货都是跟曾永祥赊账,卖了胡椒就可以还赊账。

关于晒胡椒,韩泗汶说,那个时候大家都是在自己住家门前晒,下雨的时候就匆匆忙忙要把胡椒铲起来;有的人是把胡椒铺在缝接起来的麻包布上晒,下雨的时候方便收。

他说,以前装米的麻包袋都是一袋100公斤,他们把麻包袋拆开,四个麻包袋摊平后再沿着边缝接起来,就是一整大片的麻包袋布。大小大约有8呎,用来晒胡椒,收的时候只要两个人拉起四个边角就可以了。

70年代种杨桃

韩泗汶说,大约在1960年代末、1970年,他们就没有再种胡椒,改种橡胶,后来又改种水果。那时他常会去看人家的园,认为这个东西可以做,就会试着去种。他试过种木瓜、杨桃、青柑等。

他说,大约是在1971年,他开始种杨桃,起因是有一次去新加坡参观人家的杨桃园,正好人家有苗,所以他就跟人家买苗,拿回来种。他家是26里最早种杨桃的,据他所知,当时整个古来区没有其他人种杨桃,26里只有两户人家种,另一户是和他家有亲戚关系的刘天申。他们种的杨桃品种叫作“Jurong种/裕廊种”,杨桃从栽种到收成要两年多时间。

他解释说,这品种的杨桃树种了2年半左右会出花,有果,这个时候就可以开始包。他们跟报贩买那些没卖出、过期的新报纸,把一大张报纸切成8片,可以做8个包杨桃的纸袋。切好的8小片报纸,对折,跟着用浆糊糊起对折接口的地方和底部,只留上面的开口。

他说,到了去包的时候,大家都会背一个背袋(肩上斜背)。这种背袋是用不要了的药水桶做成的,割掉药水桶上半部分,再用绳子绑起来,就做成了。背袋里放两个罐子,一个装报纸糊成的纸袋,一个装铁线,方便包的人拿纸袋套住果实,再拿铁线在纸袋的开口处一前一后地穿过,以束纸袋的口。

等到杨桃熟了,可以采果了,他说,他们才把纸袋拆掉,拆下来的纸袋如果没有烂,他们会把纸袋压平,也会把铁线拉直拉平,然后纸袋和铁线都可以重复使用。

韩泗汶记得,那时候的工作很多,根本不够人手,他们请工人来包果、采果,也请人来糊纸袋。工人最多的时候有17、18个,都是一些住在26里的童工和妇女在做。

他说,在种杨桃之前,他种过木瓜,果实是不用包的,工作少了不只一半。但杨桃不可以不包,杨桃一被虫叮到形状就不美,没有卖相。现在的人,没有再糊纸袋,全部用plastic袋包果,简单经济,省了很多工。

当时,他们家采下来的杨桃都卖给新加坡的水果商。他说,26里这边的菜行没有收水果,果农种的水果很少会在本地卖,因为水果的销量很差,每家每户都有种水果,不怎么会在外面买水果。像红毛榴梿,现在价钱很高,但以前是很贱价的,掉满地都没人捡。

他说,他的杨桃卖给新加坡的收购商罗怡成,对方会开罗里来收水果,罗里上的箩放得密密的,载出新加坡。以前水果的重量都是按斤计算。

自制、购买肥料

韩泗汶说,他每天都会去果园,没有休息的。通常早上8点左右去园,去园的时候就带饭进去,午餐也在园里吃,做到傍晚5、6点才回家。没有包果、采果的时候,就在园里施肥、打药水、割草等等。

他说,他们主要是用鸡粪肥。早期出去新加坡卖菜的菜车,回来时从农场收鸡粪回来,他们就跟菜车买鸡粪肥。到了1980年代,这些菜车就没有再收鸡粪回来了,他们跟本地肥料店买肥,也跟本地农场买鸡粪。

韩泗汶说,庆丰、吴英记是他早期买肥料的肥料店,至于倍煌、云农业是比较后期的店,他都有跟他们拿肥料。以前在沙威还有一间青天肥料店,主要是代理“梅花唛头”(品牌)的德国肥,他们没有直接卖肥料给顾客,而是大帮进口,然后批发给其他肥料店。

与妻子相识

韩泗汶在1975年结婚,那年他30岁,妻子温和英是江加蒲莱人,祖籍客家惠来。温和英说,她二年级就开始交笔友了,因为那时有一本月刊叫《我的月刊》,里面有交友栏,让读者征笔友,她是在交友栏找到笔友的。《我的月刊》每份是4毛。

她说,二年级那年,她同时交了4位和自己同姓的笔友,这4位住在26里的笔友是四姐妹。她自己专找姓温的笔友,是因为觉得同姓比较亲切。

之后,这四姐妹的其中一位要结婚。她说,这笔友比她大几岁,找她去做“阿姨”(伴娘),她在这样的机缘下来到26里,正好男方那边找了韩泗汶做“傧相”(伴郎),他俩就这样认识,后来结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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