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巴沙威新村旧事

(2018年10月发表于《当今大马》的文章。根据文献资料,回顾加拉巴沙威新村建立的时间。)

近日阅读与整理1950年代加拉巴沙威新闻,发现有不少新闻剪报资料皆显示廿六碑新村建立于1950年,居民陆续迁入新村是在1950至1951年间,这与前人所述的1949年稍微有点出入,兹记下一些相关资料,以供参考。

加拉巴沙威新村距离新山市区约廿六英里,因此也称廿六里新村,旧称廿六碑新村。生于1938年,在1960年地方选举中曾当选为加拉巴沙威地方议员的黄展南老先生曾在《加拉巴沙威简史》(收录于《柔佛古来加拉巴沙威洪仙大帝庙宇重建纪念特刊》,2010)一文中写到,加拉巴沙威新村成立于1949年。

根据口述历史写成的《加拉巴沙威河婆客家人聚居地》(收录于《柔佛客家人的移殖与拓垦》,2007)一文,同样也说加拉巴沙威新村成立于1949年。古来文史工作者邓国先在《龟来河》(2006)一书中则说,“当局宣布紧急法令后,古来廿四碑所有的商店,民宅与学校等,全部拆除,并谕令所有的村民迁入廿六碑(加拉巴沙威)居住”,没有写明年份。

1949年古来海南港大逮捕

查1949年紧急状态时期的旧报,古来区确实有大批居民被强制搬迁,但地点不在廿六碑,而是在海南港。1949年1月19日凌晨,古来海南港600余名居民在熟睡之时被军警惊醒,集体拘捕,随后扣留在新山拘留营,而居民住屋则全被烧光。

这批被拘留者中有99%是客家人,其中一些遭遣返中国,余下的则继续被扣留,直到1949年11月间,才被送往哥打丁宜的马威新村开垦。这是柔佛最早期的新村,在毕利斯(Harold Briggs,1894-1952)受委出任联合邦军事总指挥(Director of Operations)之前已开辟,条件恶劣,规划也极差,以至到了1951年10月,殖民政府突然宣布关闭新村,饬令村民再度搬迁。

这件事当时引起了社会强烈的反弹,甚至在英国国会下议院也有辩论,工党议员奥柏利(Stanley Awbery,1888-1969)针对此事要求保守党政府给予解释,工党也质疑以丘吉尔为首的政府是否有诚意推进马来亚的政治进展。

1950年廿六碑新村成型

1950年4月份,毕利斯抵马出任作战总指挥(Director of Operations),旧报中惯常把他的名字和职衔译为“戡乱司令伯力”。在他上任之前,殖民政府久已谋划强制华人搬迁,集中监管,以切断村民对马共的供给。早在1949年5月28日,政府已通过宪报公布了新的紧急条例,赋予执法官员权力“强迫驱逐山芭居民,并对彼等重新予以安置”。

不过,当时强制驱逐、重新安置的细节仍未明朗,进度也缓慢,至该年11月,柔佛州也只开辟了哥打丁宜的马威新村安置村民。直到1950年毕利斯接任作战指挥后,强迫村民搬迁的计划才快速地推进。

1950年7月,殖民政府公布了移殖柔佛村民的一些细节,村民被视为“非法占用政府土地者”(squatters),遭强制移殖后可在移殖区(即“新村”)获分配1/6英亩土地,可在土地上建小屋和猪寮,可养鸡,也可种果树。如果村民耕作的菜园在移殖区两英里以内,可继续在原菜园耕作;如果菜园在两英里以外,则将获分配一片在两英里以内的耕作土地。原有屋子被拆除的村民可获赔偿,屋子在两英里以内者,可获两星期金钱补贴,以及30令吉购买建筑材料费用;屋子在两英里以外的家庭,则可获得每周生活津贴,为期5个月。

1950年8月31日,《海峡时报》以相当大的篇幅图文并茂报导古来、廿六碑和卅三碑的新村已经成型,记录自6月以来“非法占用土地者移殖计划”(Squatter Resettlement Scheme)推行的成果。当时“毕利斯计划”或“新村计划”的名称仍未固定下来,中文报上会交替地用“移殖村民计划”、“移殖僻壤村民计划”或“移民计划”等名称。

据8月份的报导,当时廿六碑新村已有300户人家,预计到该年年尾可增加至800户。这个时候的廿六碑新村尚未命名,也未设铁丝网围篱。9月份,新加坡总督金森(Franklin Charles Gimson,1890-1975)在大队军警的护卫和柔佛官员的陪同下视察十九碑和廿六碑移殖区,可见殖民政府对移殖计划进度的关注。

1951年廿四碑村民迁入新村

若结合前人根据记忆和口述所写的历史来推测,这批最早迁入的村民可能是原本就散居在廿五碑和廿六碑长安村的村民。至于廿四碑街场的村民,他们是在1950年12月才接到搬迁通知,1951年3月才全部迁入廿六碑新村。1950年12月21日的新闻《新山廿四碑街场商户居民,明年将迁廿六碑新村,已进行登记俾迁移进行顺利》和1951年3月7日的新闻《古来廿四碑街场居民,全部已迁入新村》可为证。

1950年12月的新闻中提到,廿六碑新村“将来建筑店铺地基”与“通入村内之公路”,“当局经已于日前勘工开始建筑”,透露当时的新村建设工程仍在进行中。1951年3月的新闻,则说到廿七碑街场的村民,也在1951年同一时期全部迁入廿六碑新村。同时还提及沙令和士乃街场商店村民,都将在近期分别迁入沙令和士乃新村。

1951年5月15日新闻《新山海墘五英里处新村,移殖工作本月可完成,六英里居民亦将迁入》,里头提到柔南各处诸如卅三碑、廿六碑、古来、沙令、士乃、士古来等新村都已告完成,最末一轮的移殖工作在靠近新山市区的五英里新村(即淡杯),也将在5月结束。

虽然在报章新闻中普遍会突出甚至夸大新村的优点,避而不谈逼迁的残酷(比如在黄展南老先生的口述中就提到,一些村民被逼迁进入廿六碑新村时,即使亚答屋、沙厘屋的屋顶还没建好,也不得不露天居住),但新闻中所记录的时间基本是可信的。

在同一时间段,1950年9月,殖民政府通过宪报公布自卫团条例。紧接着在12月,柔佛州务大臣宣布在州内各地实行自卫团条例;1951年4月,州务大臣再宣布柔佛数个新村围篱区为自卫团区,其中就包括了新山至亚逸依淡公路卅三碑居留区,涵盖廿六碑新村。自卫团政策的实行,与新村建立和村民迁入新村的时间亦相符。

1950年周边学校停办

另外,还有一些周边资料可旁证廿六碑新村的搬迁发生在1950至1951年间。比如有新闻剪报显示在1949年4月间,廿四碑街场的汉侨学校和廿七碑的中南公学,仍然在欢庆儿童节。1949年7月,汉侨学校办秋季学期始业式,因学生增加,课室不敷容纳,所以校方在7月动工兴建新校舍,显然还没有接到任何搬迁通知。

1950年1月,廿六碑的大同公学重建校舍、开辟运动场的工程竣工,同样没有提到任何新村事宜。直到1951年2月,大同公学才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周边学校先后停办,新村内适龄学童骤增,校舍空间有限无法收容,所以请求政府拨款增建校舍。

现在一般的说法是,加拉巴沙威新村内的四维华小由周边的8所学校,启华、大同、中山、育青、育英、中南以及两所汉侨合并而成。实际上那也只是美其名曰合并,如上所述,周边学校都是强制停办,1951年廿六碑的大同公学是在校舍不足的情况下,不得不吸纳从廿四碑到廿七碑迁入新村的学童。

其中,廿五碑棕油园内的育英学校更是在1950年居民迁入新村以前就被剿共的英国空军炸毁。1950年2月7日,英国军机空中投弹,炸毁育英学校,导致10数人受伤,6人重伤,对外的说法是意外误炸。这在当时也是轰动的新闻,只是后来的调查不了了之。1951年1月,校方和受伤师生分别获得了赔偿,育英学校则停办并入廿六碑的大同公学。

由于大同公学在廿六碑新村范围内,所以一直到1953年,这所学校仍存在。有一则新闻剪报记录1953年8月,大同公学呼吁各界捐款兴建新校舍。到了12月,新校舍落成,大同公学才改名为四维公学,也就是现今的四维华小前身。

新闻剪报中发掘地方史

以上引述的旧报资料皆出自《海峡时报》和《南洋商报》,虽不足以反映紧急状态前期廿六碑新村村民的生活状况,但可勉强拼凑出新村建立的大致进程。

除了文中提到的古来和新山区各新村,柔佛各地的新村移殖主要也是发生在1950年至1951年间(毕利斯在1950年4月上任,1951年10月发生英国驻马最高专员葛尼遇刺事件不久后即被调离),大多有新闻记录,如:1950年9月,永平、新港、南利三新村完成移殖工作;1951年3月,昔加末丁能、拉美士、武吉仕砵、利民达新村将近完工;1951年4月,麻坡的峇吉里、玉射、砂益和岭嘉四新村预计即将完成移殖,等等。若要重写各地地方史,在旧报中仍可找到大量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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